原创 茨园笑聊 茨园笑聊 2022-07-26 00:00 发表于河南
1．
二十岁前，我没少让虱咬。在那个东边有棵大柿树的村子，有炊烟、苞谷香和我不忘的记忆泪水，包括虱咬。
我家儿子都十六岁少年了，居然没见过虱。也难怪，居城只有车喧嚣、人鼎沸以及雾霾和浮躁。
有一天，我家儿子问我：“老爸，虱是啥呀？”我愣了一下，反问他：“孩啊，你小时候在动物园里，见过一只猴把另一只猴搂在怀里，在它头上扒来扒去么？嗯，那就是在逮虱。”我家儿子歪着脑袋想了，忽就点头说：“我知道啥是虱了！”“啥？”我顺嘴问。“说不上来！”我家儿子说了这句，嘿嘿就笑了。
笑声响亮的，我家老婆听见了，腾腾跑过来，好奇地问：“咋了？咋了？”我说：“我们在说虱。”我家老婆一愣，脸立马红了，恼恼地说：“尽给孩子瞎扯！”
我知道，她这是怕我跟我家儿子说前一天的事儿。
2．
我家门口有家铺面不大的面馆，饭菜单一，生意却好，经常一溜儿轿车占着马路停，且还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来此消费。偶尔有执法的想来贴几张罚单，但往往是他们开着执法车来了，也想进去吃碗面，所以就把罚单免了，自己的车也随意一停，钻进面馆去了。
此前一天，我和我家老婆一前一后走进这家食客爆满的面馆时，恰一漂亮小姐抹着油嘴起身。眼尖的服务员把我俩让到那张桌边，一手收拾碗筷，弯下另条胳膊用袖子擦着桌上的油渍问：“二位来点儿什么？”“两碗面！”我家老婆应声，和我对面坐了。等饭的当儿，我家老婆从包里掏出早上吃剩的烧饼，乍一眼见我直勾勾盯着，便掰开递给我半个。然而，我俩烧饼都吃完了，面还没端来。百无聊赖间，我家老婆叭一拍桌子，我一愣，正猜她为啥忽然发恁大脾气呢，却见她用手在桌上聚拢了一小撮芝麻。顿时，我恍然大悟了：原来，她这一掌，是从桌缝里震出我俩刚吃完的烧饼上掉下的芝麻呢。立马，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说：“你不能这样！”我家老婆四下望望，见没人注意，便把那小撮芝麻往桌中间一推，低声说：“咱均分了吧？”谁知，我俩正她一粒我一粒往各自面前扒拉芝麻时，我忽见一粒芝麻竟“长”出几条细细的腿慢慢移动起来，仔细一看，嚯，嚯嚯，竟是只膀大腰圆的虱！顿时，一个恶作剧的念头涌上心头，我大度地做出请的手势笑说：“这粒儿大的分给你哦！”
我给我家儿子讲这段故事时，是想告诉他一个道理：“孩啊，老爸老妈挣钱不容易，咱们的生活得仔细呀”的。谁知，我家儿子还没等我把“道理”讲出来，倏就对虱有了兴趣，他问：“老爸，虱是啥呀？”所以，我给他讲了动物园里的猴子，他也看似明白地说了“我知道啥是虱了”，但我相信，他并没见过那种白白胖胖的弱小生物的。不独他，就是在我的老家，现在也是少见的鲜物。
3．
我家儿子笑了一阵子，下楼踢球去了。他这年纪，正是少年时我在老家贪玩的季节。现在，居城的孩子学习压力挺大，可这货居然并不在乎是不是在班上排名倒数，整日嘻嘻哈哈无忧无虑。
冬日的阳光照射在我家阳台上，暖暖的。我家老婆搬了个小板凳，拿了面圆镜和一把小镊子坐到了阳台上。阳光晒着惬意，忽然，“老公，过来一下呀！”我家老婆嗔声叫道。“咋了咋了？”我连声诧异的，快步走去。“老公，又有几根白头发了呀，你帮我拔喔！”我家老婆说着，弯勾了头，小镊子往我手上递着。
心里不情愿，却不好说什么。扒拉着我家老婆的头发，洗发水的气息中，果然杂着数根扎眼的白发。随手，仔细地扒，仔细地捋，一声细微声响，一根头发下来了。“给我看看！”我家老婆说。顺手，我把手里的头发递到她手上，忽然，她抬手就在我腿上捶了几下，恼恼地说：“你咋这样啊？本来黑发就越来越少的！”我这才意识到，仔细扒拉了半天，仍是把一根黑发拔了下来。
歉疚。“对不起呀老婆，眼花了呢！”我说。“你还是戴上花镜再来吧！”我家老婆说。
戴了花镜，哈了腰。拔着，我忽一声长叹：“不拔了，你还是去染染算了！再拔，我腰都该直不起来了呢！”说话间，我捶打着自己已然酸累的腰。“干脆，我还坐你怀里好了，那样你就不累了！”我家老婆说着，不由分说起身，把我按坐在板凳上，自己则席地背对着我坐在我怀里。
二十多年前，也有这样的景致。不同的是，那时我们年轻，所谓的“坐怀”总是面对面的，不是她往我怀里钻，就是我往她怀里拱，好像，我们还都说过：“来来，看看你有白头发没呀！”
一根，两根，三根……白发在老花镜的睽视下“战果”辉煌，心里却有别样滋味沉浮。
“哥，有一天，你会嫌我老么？”她问。
“妹子，我比你大好几岁呢，会比你老得快，你嫌我不？”我反问。
时光再往前，有过这样的对白。说这两句话时，好像我们也是依偎着的。
4．
我家儿子回来时，我家老婆依旧背对着坐在我怀里，而我则戴着花镜伸头探脑在她发间扒拉着。我家儿子一愣，忽就笑了：“哟，老爸，这就是一只猴给另一只猴逮虱吧？”“熊孩子，有这样说你爹妈的么？”我笑骂，我家老婆也笑。笑着，还有两坨红晕罩在脸上。的确，我俩这样的“亲昵”，我家儿子并不多见，看到了，居然就给他爹妈开起了玩笑。
时光倒退十多年，我家儿子还是屁大点儿的孩子。他呀呀学语的、步履蹒跚的，还有个爱好：“老爸，周末还带我去动物园吧？我可喜欢小动物了呀！”
动物园里，有围墙围起的猴山。抱着我家儿子趴在围墙外檐，他黑洞洞的眼睛眨也不眨。
和煦的阳光下，猴山上总有一只猴把一只猴搂在怀里，扒拉，扒拉，逮虱。
时光一晃十多年，我家儿子已是十六岁少年了，他不知道虱是啥，是因为他生活的都市繁华。繁华中，我老了，我家老婆老了，阳光下依偎着的时候，形如俩猴逮虱。
岁月弄花、弄浊了我们的眼，形如逮虱的依偎，一刹拈指。
............试读结束.....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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